蓝星儿诗歌新作《幻象》赏析

文章: 匿名 推荐: 中国诗歌网 时间: 2020-03-06 16:44 阅读:
  此在的揭示与诗意的栖居

  ——蓝星儿诗歌新作《幻象》赏析

  文:曾瀑

  存在主义先驱克尔凯郭尔认为,个体主观体验的存在是世界的本质与本源,个体的连续的主观体验,是人的基本生存状况。存在的意义是领悟着的人的存在。孤独的个体在内在性中才能体验到自己真正的生存。只有个体处于极境中,才能在主体性中反观自己,从而作出正确的选择,实现真正的自我与精神自由。

  诗歌作为一种本质性的语言,其基本功能在于“命名”。正是因为这种“命名”,才赋予事物以存在的意义,使存在从语言中显现出来,诗人才得以用生命内化客观现实,用语言外化内在世界。诗歌是存在自身打开、显现的一个过程。“命名”是一种“召唤”,它让隐匿不现的事物走到澄明的朗照之中,让生命瞬间获得形式,获得诗意的倾听与安顿,让诗人从躁动、喧嚣不已的现实中唤出幻境和梦。

  蓝星儿的诗歌新作《幻象》,仿佛将各种神奇、美好事物集于自身周围的咒语,一开头,便在暮色中向我们揭示了这样一个奇异而又诡秘的幻象:“它高大粗壮,类似直立的黑熊/当暮色躬下身,它哗哗地颤动/就像接受一场洗礼。”也许有人会问:这个突兀的“它”到底是何物?究竟是植物,还是动物?抑或是纯粹的幻象?其实,提出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诗歌语言与科学语言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它具有“伪陈述”的性质。由于诗歌的命名功能,世界便成为诗人自我的表象,事物因此而获得意义,获得生命,获得灵魂。语言的诗性功能越强,它就越少指向外在的现实环境,越明显地偏离语言的实用目的而指向语言自身。瑞恰兹认为,一首诗歌只要总的效果是统一的,前后连贯,具有“内在必然性”,符合本身的逻辑,使读者感到合情合理,它就具有艺术上的真实性,并形成一个独立自足的世界。《幻象》为我们所呈现的,正是这样一个世界。

  这首诗所表现的,是一个“心灵事件”,是生命展开的一个片断、过程。“它”这个浮雕般凸显的超验意象的出场和亮相,让我们感觉到诗人内心深处对某种崇高精神力量、不屈意志的憧憬与赞美,并由此奠定了全诗的情景语境和向上生长的格调。当文本内在的情景语境与植根于民族集体无意识及悠久历史背景的外在文化语境相结合,诗歌便因此而获得了深度、广度和维度:“远方/有笛声把古庙送上山岗,有/前朝的风,唤醒时间和真理/穿过浮尘的人不断返身,挥手/仿佛一切在虚无之中,又在虚无之外”。天籁般远远传来的笛声,将人置身于一种“鸟鸣山更幽”的境界之中。黄昏是那么的宁静,这样的氛围最适合精神的远游。当悠扬的笛声牵引着我们的心缓缓移动,一步步爬上山岗,一座掩映在苍松翠柏中的古刹隐约映入眼帘。晚风轻拂,仿佛从历史深处徐徐吹来,唤醒了沉睡的记忆,脑海中又浮现出过去的美好时光和梦想。就连行色匆匆地穿越浮尘的人,也不时地返身,挥手,流连忘返,去意徊徨,去留之间,一片虚无。一种静穆幽远的空茫感、沧桑感油然而生。

  一个进取的灵魂,决不会沉湎于过去而不能自拔。当诗人在久久的回首中转过身来,眼前的景象也竟然是这么美好:“夜莺用歌声灌醉书生,被切割的/暮色,如同少女的心事,忽明忽暗/溪水旁,柳叶一遍遍模拟柔情。”正是这似水柔情,让那些躁动不安、“游移不定的人”驻足、沉静、陶醉、忘我,“趁月光暗下时/用夜色把自己涂抹干净”。那透着古风韵味的灯烛、纸砚,羞涩的身影及絮语,象征着情感和艺术的双重回归。 “木鱼声声,弥漫星空”,此情此景,是何等的岑寂虚静,空旷渺远,然而,当我们沉浸在这梦幻般的境界中时,诗的结尾却剑走偏锋,一笔宕开:“而此时,在时间无法破解的幻象中/轮回的碎片,正从光影无形的/掌纹里,纷纷坠落夜的悬崖。”这强大的“幻象”,连时间都无法破解,显示出了某种必然性,并使得象征着反价值元素的“碎片”纷纷坠落悬崖,再次沦为更碎的“碎片”。这一出人意料的戏剧性结局,将整个“心灵事件”推向高潮。“碎片”轮回企图的陡然落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大地由此变得更加和谐和安宁。

  海德格尔说:“人,要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里的所说的诗意,即生命的本真状态,也就是生存可能性的无蔽展开,在群体压力和趋同心理下,保持自身的“基因”,体现自身的个性,维护自我,拒绝异化。无论现实有多么阴暗,多么丑陋,多么荒谬,真正的诗人,心中总是保持着一分与生俱来的本真。本真的天性,往往表现为对神性的渴求,这种渴求,富有象征性意味地道出了人存在的本质。诗人总是以言说神性的方式言说存在,以追求神性、歌吟神性的方式确定人的本真存在。

  星儿的《幻象》,就是这样一首有着神性特质的诗作。诗中出现的“古庙”、“木鱼”、“掌纹”、“轮回”、“虚无”和“洗礼”等意象或语象,在民族的历史语境下,都是一些特殊的文化符号,有着浓厚的宗教色彩和形而上的意味。当代人的一大精神危机,就是主体存在感的解构和消失。当我们读到“当暮色躬身下来,它哗哗地颤动/就像接受一场洗礼”这样的诗句时,即刻便感受到了诗歌圣洁的力量及其内蕴的自我鉴照之力,看到了一种重返乌托邦式的精神回归、救赎与新生;读到“有笛声把古庙送上山岗”、“木鱼声声,弥漫星空”这样的诗句时,会感到一种灵魂的超拔和升华;读到“前朝的风,唤醒时间和真理”、“仿佛一切在虚无之中,又在虚无之外”这样的诗句时,会感觉到诗人对永恒真理、绝对精神及终极价值的向往、思索和追求。

  “写诗即发现”。这种发现,就是对深藏在万物中的神性的发现,对隐匿的存在之真的发现。因此,当“诗意适宜地出现时,那么人将人性地栖居于此大地之上。”

  附原诗:

  幻象
  它高大粗壮,类似直立的黑熊
  当暮色躬下身,它哗哗地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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